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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新冠狀肺炎疫情嚴重,就在剛剛才看到了台灣第一例社區感染身亡的病例。我想防疫確實就是一場戰役,需要嚴肅、充滿殘酷,令人疲憊不堪。請大家都要保重身體,並且注意清潔、多運動,維持身體健康。願一切都好

前兩天讀了世界名著,海明威所寫的《戰地春夢》,對應到現在的這場戰爭,讀來尤其刻骨銘心。在這些殘忍的事情發生的同時,戰爭啊、病痛啊,那些讓我們變得渺小(或者說感到渺小)的事情就在眼前的時候,我們該如何證明存在?或者,比證明更緊迫的問題是,我們何必存在?當日子是那麼難堪

我想是感情。就比如這張照片攝於平溪天燈節的照片,那時肺炎剛爆發、人心惶惶,在所有的人都戴著口罩、有些恐慌的夜晚,惟有那位特別高的外國男子和在他懷裏的女子,兩人沒有配戴口罩。我想這不僅是實際上的他們不怕病情,而是他們沒有任何畏懼的事情

我想這就是感情吧,讓你毫無畏懼、幾近痴狂;和《戰地春夢》一樣,在絕望的日子裏,就是有那麼一個人,他也許是救了你一命、也許是成了你活著的目的,也許,就是和你一起死了而已。

就是有那麼一個人,他讓你突然不在意世界有多糟。你沒有心力害怕

 

「你們都是她的寶貝兒子。」卡薩琳說。「她比較歡喜你們男孩子。你聽那雨聲。」

「雨很大。」

「你是不是永遠愛我嗎?」

「是的。」

「就是下了雨也不變嗎?」

 

海明威寫的《戰地春夢》感動人之處,是在打了一場又一場注定會輸的仗、下了一場又一場令人害怕的雨,戀愛還是戀愛,戀愛還是這麼的不講道理

戀愛是明明原本在談一個人,你突然看見了窗外的雨;你說了一句沒來由的「雨很大」,而他要你回一句無厘頭的摯愛承諾。

《戰地春夢》讓人知道,戀愛還是戀愛,在愛人眼中,沒有其他更重要的事。而我認為這段寫得極好,所以我要繼續引完。

 

「不。」

「這很好,因為我怕雨。」

「為什麼呢?」我睡意已來。外邊雨下個不停。

「我也不知道,親愛的。我總是怕雨的。」

「我倒歡喜雨。」

「在雨中散步我也歡喜。但是對於談愛情可不適當。」

「我永遠愛你。」

「我愛你,風雨不移,雹雪不變,此外還有什麼別的自然變化沒有?」

「我不知道。我很想睡。」

「睡吧,親愛的,不管怎樣,我總是愛你。」

「你不是真的怕雨吧?」

「同你一塊兒時就不怕了。」

「你為什麼怕雨呢?」

「我不知道。」

「告訴我。」

「別逼我說。」

「告訴我。」

「不。」

「告訴我。」

「好。我怕雨,因為我不時看見自己在雨中死去。」

「那裏有這種事。」

「有時我也看見你在雨中死去。」

「這還必較像個話兒。」

「你不會在雨中死去的。因為有我保護你。我知道我能夠。但是沒人能夠救自己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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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讀《戰地春夢》的過程中,我數度感覺自己的眼睛跟不上畫面。沒錯,這本書有許多的畫面,應該說是鏡頭。海明威使用大量的對話表達情緒,又在文字間呈現出畫面的視角切換,抬頭也好、轉頭也好、猛然回頭也好,海明威把戰地的壓迫和措手不及以不斷的視角抽換表現,這樣的流暢呈現即使在現今的電影作品中都相當難得,更遑論《戰地春夢》是一本寫於九十年前的小說了!其精彩和可貴之處自然不言而喻,也絕對對得起諾貝爾文學獎的殊榮。

然而,這樣子的海明威,不僅僅是寫出一部文學巨作的海明威,更是一個飽受創傷的海明威。誠如大家所知曉的,這部《戰地春夢》是海明威本人半自傳的小說,當然,這並不是他個人參與戰爭的故事,卻和他後來參與作戰息息相關。

大家知道的,都是後來的海明威,知道那把手槍,知道那座諾貝爾文學獎。然而,讀海明威的前期作品《戰地春夢》,你可以讀到他,給你自己一些線索猜測他後來的日子和選擇,給你自己一個晚上好好地哀悼,這世上曾有過這麼一個赤誠的人。你問我為什麼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?因為我相信文字是不會騙人的,我知道,在他提起筆如此細膩的描述愛情時,他的每一次抬頭,一定都有個人的樣子,至少,是有個想像的人的樣子。

「晚飯後我們走過遊廊,經過別的飯館和一些已經關好鋼百葉窗的店舖。我們在一個賣夾肉麵包的小地方停下來,那兒有火腿、苣三明治和小魚三明治,後者用很細的褐色的麵包捲做成,麵包捲長如人的手指。我們買這些點心是預備夜裏肚子餓時吃的。到了大教堂前的遊廊上,我們雇了一部露天馬車,回醫院去。到醫院門口時門房跑了出來幫我。我付了錢給車夫,坐著升降機上樓。卡薩琳到看護住的那一層先出去。我到了病人那一層,架著拐杖走到自己的病房;有時我脫衣服上床,有時坐在陽台上等卡薩琳,一腿擱在另外一隻椅子上,看看燕子繞屋頂飛著。她上樓來時,我們覺得好像是久別初會。我陪著她上病房去,替她拿著盆子,有時我站在病房門外,有時我跟她走進去,那是以病人同我們的感情為定。她做完了工我們便在我房前陽臺上做一會,我先上床,她則等到病人都睡,沒人會叫她時才進來。我歡喜替她解開頭髮,她除了突然鑽下身來吻我以外,動都不動地坐在床上。我把髮針一支一支解了下來放在被單上,我定睛看她頭髮散開,她還是一動不動。到了最後二支髮針都拿掉以後,頭髮都倒了下來,她頭一低,我們都在髮中,那時的感覺就好比是在帳幕裏,或是隔著一個瀑布。

我覺得世間最美的就是真摯的情感,而文字最美的,是它能讓好久好久以前的真摯,宛如不曾消逝。

書籍資訊:

1979,海明威,《戰地春夢》,天華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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